本帖最后由 陶明 于 2014-11-10 09:59 编辑
年轻的杜白羽不是专职摄影记者，但是在作为新华社记者常驻朝鲜的两年间，她交出的摄影作品内容丰富、深入朝鲜生活、常让我们感到惊喜。从她的照片中，我们能看到一个“神秘”国度正在经历的变化，照片中的人物和细节不再脸谱化，而是生动的、有血有肉的。
我想这一方面缘于她驻外期间正值朝鲜进入金正恩时代、种种嬗变丛生，另一方面，她对影像记录敏感和有心、在朝鲜广结朋友、生活多彩，这些都为她的影像加了分。
这些影像，从摄影的角度来说也许不够完美，从记录的角度来说也许不够成熟。但是却浸透着一股非程式化的鲜活感，一个不再那么神秘的朝鲜，正徐徐向我们走来。（编者）
我在朝鲜的那些“随拍” 图/新华社 杜白羽
2012年10月27日，深深的平壤地铁里，关门的一霎那。（手机拍摄）
杜白羽：这张我觉得难得写实，又抓住了朝鲜人的典型表情。却在《朝鲜印象》摄影集出版前，被审书的朝鲜方面质疑：“这张有什么好拍的？”我苦口婆心，说这是“生活”，才得以保留这张本难免被删除的画面。
2013年4月25日，朝鲜情侣牵手走在春天的桃花树下。随着金正恩李雪主夫妇高调秀恩爱，朝鲜年轻人牵手已越来越多，不再像从前一样不好意思了。
2012年5月6日，在平壤市中心喷泉广场戏水的小男孩。
月报访问 月报：不久前你出版了摄影随笔集《朝鲜印象》，你对朝鲜到底是怎样的印象？
白羽：朝鲜的确奇葩，不曾常驻过的人没有体会，也不能真正理解。但我的图片和文字是希望告诉读者，朝鲜不是非黑即白，而是同样多彩生动的社会，朝鲜人淳朴善良，对中国人感情深厚友好。但因为常年外部封锁和内部封闭，还是有诸多禁忌，我在尝试理解他们的逻辑。
月报：你的照片中出现了很多朝鲜的小孩子，小学生。你如何看待这些孩子的成长环境？
白羽：看一个国家的未来，看这个国家的年轻一代。朝鲜实行12年制免费义务教育，学生就近入学，上午上课，下午课外活动加自习。没有课外班，没有升学压力。
2013年10月13日，绫罗人民游乐园里的朝鲜情侣游客。
2013年10月13日，3D电影院。（手机拍摄） 杜白羽：一次我和朋友去平壤绫罗人民游乐园游玩，拍到带3D眼镜看电影的朝鲜游客。短片为4分钟,有开飞机、赛车、开潜艇等三部身临其境的电影短片供体验。外国人收费为4欧元（1欧元约合人民币8.24元），朝鲜人收费为每部4000朝币（市场价约合人民币4元）。
2013年6月，平壤主体思想塔下的亲吻。在大同江边散步，无意中捕捉到的画面。
月报访问 月报：朝鲜普通百姓如何看待中国、美国、韩国这些国家？ 白羽：“中朝关系是鲜血凝成的友谊”，朝鲜普通百姓都会很爱说“朝中友谊”，对中国人的感情还是很深的。中国在核问题上与朝鲜的分歧，朝鲜人也清楚。 对美国，他们觉得美国是造成朝鲜半岛分裂、对朝制裁和敌视政策的“罪魁祸首”。但对金正恩邀请美国篮球明星罗德曼进行篮球交流，也理解地说“元帅喜欢所有体育运动，多开展体育交流很好啊。” 对韩国，简单说就是认为是美帝国主义的傀儡，经济上靠着美国才有所发展。
一对朝鲜新婚夫妇，在骑马场拍摄婚纱照，度过难忘的新婚日。
平壤最早一家西式快餐店，挂着“清凉饮料”的招牌，炸鸡、可乐、华夫饼、汉堡一应俱全。
2014年4月15日，海棠花馆餐厅，衣着时尚的服务员表演节目，一招一式模仿 红遍朝鲜的牡丹峰乐团。
月报访问 月报：从你的照片中，看到很多朝鲜的新气象，譬如咖啡厅、3D电影院、西式快餐厅、设施完备的游乐园、新人在赛马场拍婚纱照等等。这些场所是普通朝鲜人常去的地方吗？ 白羽：这些变化主要发生在平壤，但通过朝鲜中央电视台向全国播报，朝鲜其他地方的人也都对这些民生变貌感到幸福。其实在平壤，这些地方和饭店一样，都是朝鲜普通人常去的地方，因为收费非常便宜，比如3D电影，4000元朝币的票价，如果去市场上买水果，也就是一斤苹果。当然，骑马是比较贵族的项目，这在中国也一样。
2012年7月28日，在朝鲜妙香山脚下，邂逅一群在午后尽情热舞的朝鲜百姓。
2013年9月21日，火车站台，两位私语的列车员，背后是朝鲜两位领导人“风雪兼程”的壁画。
月报访问 月报：你在文中提到过在平壤因拍摄引来的麻烦。但是你的一些照片中，被摄者看起来是不设防、甚至是有亲近感的。你的实际感受如何？如何解释这种反差？ 白羽：“惹麻烦”和“不设防”的情况都有。我的感觉是，如果你还没有同被摄者沟通交流过就噼里啪啦拍照，往往结果不是要求被删掉，就是被删掉，呵呵；而如果时间充分，提前已经做了很好的谈心，那么他们的笑容就很放松，卸下警惕啦。
绫罗人民游乐园排队玩冲浪的朝鲜群众，见到记者热情地挥手打招呼。
2012年5月16日，入夜，一老一少拿着扫把在领袖画像前的台阶清扫尘埃。平壤之夜，彻夜长明的只有悬挂领袖画像的广场、灿烂发光的凯旋门、主体思想塔以及刻着“伟大的金日成同志和金正日同志永远与我们在一起”的永生塔。
月报访问 月报：你认为你的照片多大程度上反映了你对朝鲜的真实印象？ 白羽：现在能发表出来的图片，是真实发生在朝鲜当下的。西方记者无法长期深入接触民众，所以拍不出来。但就像他们总愿意呈现出朝鲜如何贫穷落后一样，作为新华社记者，我在《朝鲜印象》这本书里，不少农村的画面无法呈现，是职业所限的遗憾，也是朝鲜人对官方媒体起码的期待：“朝中友好”面前，中国朋友你怎么能说我的不好呢。 （访问：王诺；采访时间：2014年10月）
作者简介
杜白羽，1988年生于郑州。上海外国语大学毕业后，进入新华社从事国际新闻英文编辑工作。2012年3月，派驻新华社平壤分社任记者,较为全景式地报道发展变化中的今日朝鲜，著有散文集《我的平壤故事》和随笔摄影集《朝鲜印象》。
我在朝鲜的那些“随拍”
文/新华社 杜白羽
在朝鲜“街拍”，专业单反似乎依然没有太大用武之地，美联社摄影记者也多随身携带迷你小相机。我们多数时间是在用手机随拍或***。很多次尝试，都要有冒险突破底线玩“心跳”的精神。
神秘国度零距离
2012年的春天，我开始常驻朝鲜，有幸亲历朝鲜进入金正恩时代，经历种种嬗变的刺激。
在朝鲜“街拍”，专业单反似乎依然没有太大用武之地，美联社摄影记者也多随身携带迷你小相机。我们多数时间是在用手机随拍或***。很多次尝试，都要有冒险突破底线玩“心跳”的精神。
以至于离开朝鲜后不久，我在欧洲旅行中拿起相机街拍，都觉得浑身不自在。那种感觉好像自己犯了错，拍完后瞄向四周，确定没有人上来要我“删除”。
“你为什没有陪同？拍这干啥？”
“可以随意拍照吗？可以自由活动吗？”成为回来后每个同事或朋友都好奇的问题。
其实，常驻朝鲜的外国人，日常生活是比较自由的。2013年下半年，平壤多了不少出租车，外国人也可打车了，和朋友见面喝咖啡、去餐厅吃饭、去健身房健身等都可以打车去。当然，很多时候都会被朝鲜人询问“你为什没有陪同？”或者干脆说“没有陪同不能打车”，碰到这种情况我们很无语，却也抗争无效。
刚到平壤，经验丰富的首席都会给我们讲些前车之鉴的例子。曾有位记者因拍了朝鲜人乘坐公交车排队的照片，而被劝逐出境。当时那位记者争辩说，照片说明朝鲜百姓素质高，不拥挤都排队。但朝鲜人不这么看，他们觉得你是拍他们交通状况差。
我自己的两个故事，在这里分享给大家，看看奇葩国度里的规矩。
一回是和来朝探亲的父母在路上散步，偶然注意到街心花园树丛里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睡在湿漉漉草地上，直哼哼。我走进一看，像是病了。妈妈让我过去问问那孩子是不是不舒服—她是老师，对孩子特别用心。
在我上前关问小男孩的时候，并不知道妈妈拿手机给我拍了张照，准确地说，是有点小心翼翼地录了几十秒的视频—这个举动，在中国，可以说是习惯成自然了，随拍嘛，没想那么多。
但事态不可预料地发展到超出可控范围。不到两分钟的功夫，围上来两个、四个、七八个路人，“你拍什么拍？有什么好拍的？”“你什么心理？啊？拍这个做什么？”
我们没法和这帮素不相识却在“外国人”面前铁板一块的朝鲜路人说道理，他们叫来警察解决。随后孩子被一个中年男子抱走，我们被一群人围着“送到”交警亭。期间，我用朝鲜语和他们解释是“关心孩子”“拍照无意为之”，都遭来了朝鲜人坚决的斥责：“这是关心吗？什么居心？是要诽谤我们吗？”“你们知道南朝鲜傀儡政权会怎么拿此大做文章吗？”
领教了朝鲜市民人人有权“捍卫国家利益”的彪悍后，我的确收到了来自朝方的口头通报。好吧，我保证“一定看管好父母”。
我想，这“无法对话”的原因，一方面是因为外部对其封锁，另一方面则是长期封闭环境下，朝鲜民众对外来者不曾卸甲的“敌对意识”，尤其是对韩美对其各种谣言和诋毁的高度警戒。
一年后，我入围新华社新锐青年评选，要求每天拍十秒的随拍。我和一位俄罗斯朋友在去吃饭的路上，偶然走到了一个住宅小区，看到了浓浓的生活气息：有人在卖烤羊肉串、有人摆摊卖菜卖水果、放学的小朋友在打羽毛球，在一个小学里，孩子们放学在操场上玩，见到外国人跑过来看热闹。我就以小学为背景，做了10秒钟的出镜。
走了几步就被一位头戴大檐帽身穿制服的巡查员叫住了，让我们出示证件。一番盘查，看了我拍的内容后，依然不罢休，要我们上车跟他们“走一趟”。我们真不想惹事，但朝鲜人很少见到外国人，对我们这种深入到他们居民中的更是严格提防，我说“作为友好国家的记者，你们怎么也这么不放心呢？”终于，大约一个小时后，我们被“无罪释放”。
混迹在朝鲜人中
如果到外地采访，有些地方是可以自己开车去的，比如元山、妙香山等地，有时我们也和朋友同事相约登山。有些较远的地方或军事要地，需要提前提出申请，由朝方陪同前往，比如罗先和金刚山地区。
夏日里难得一个清爽天，我们一行前往平安北道的妙香山。开车绕山路而上,云雾萦绕,山势曼妙,满目馨香,清澈瀑水不绝于耳的尽头,是一群青年男女欢歌笑语在舞蹈。
“你们是哪里人?”微醺的男子们乐呵呵地冲我们喊话。“我们是游客,你们呢?”我摇下玻璃窗,冲他们笑答。“我们是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人,是这里人!”
同城市人的拘谨不同,“地方”村民淳朴简单,大约是没怎么见过外国人吧,道路两旁的孩子见到外国车总会敬礼,鞠躬,尤显可爱。而在首都、革命心脏生活的平壤人,有着对政策精神严格的贯彻和警惕。他们不会如此主动无忌地表现自己的好奇。见此景,我们走下车来,为正在跳舞的朝鲜男女青年打拍子,见到我们有兴趣加入,几位男子主动握手以示友好,招呼我们随节拍起舞。
同为亚洲人,来到朝鲜的黄皮肤,不会有日本人和韩国人,他们已在心里默认你为友好邻邦的中国人。
男子随音乐跳起动感的disco,一招一式颇有点粗犷的味道,表情近乎眉飞色舞、反差于平日里集体舞,村民们的舞姿个性张扬,男女双人舞耸肩靠背,“wave”波浪,煞是惊艳。
我被邀请加入,音乐有点类似于90年代大陆流行乐,抒情中夹一些欢快,民谣中添几抹跳动,我比划了几个简单的动作,发现并不容易跟上民谣的悠扬节拍。“要动感的音乐!”和我牵手舞蹈的香山邑男子回头朝“DJ”喊道。
身后大巴上的朝鲜青年男女纷纷从玻璃窗里探出头来,拿起手机、照相机和DV,朝我拍摄。
我就这样没有申请,没有预料地闯进了正在自娱自乐的香山邑青年男女舞会。至今想起那天午后同朝鲜群众的集体狂欢还觉得不可思议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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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4-11-10 09:55:4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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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4-11-10 10:45:47
